311東日本大海嘯,造成日本戰後史上最大災難期間,由於福島核電站核反應堆熔爐爆炸震驚全球,激起台灣島內消聲已久的反核電聲浪,衆多民間環保團体發起「四三O微笑向陽遠離核災 向日葵廢核行動」。四月中旬接到「綠色小組」老友王智章的電話;台東達仁鄉被列為核廢料終極處置場址,引發當地原住民抗議,想為抗議民衆制作反對核廢料相關影片,片中要剪輯「國境邊陲 蘭嶼 1997」片子裏,達悟族郭建平談論蘭嶼反抗核廢料運動的片段。當時;日本福島核電廠融爐爆炸的危機節節升高,真相不白,疑雲重重。日本官方最終宣佈將福島核災難調升為與舊蘇聯切諾堡核災難最高級別七級同級。這期間有關的新聞封鎖,就連大言不慚的CNN GO BEYOND BODERS 照樣在新聞封鎖的邊界撞牆不得其門而入。
至於七級核災難的事實真相,也就這樣在世人眼前落下機密的帷幕,只不過帷幕落盡前一瞬,舞台上留下國際原子能機構(IAEA)長官天野之彌,發表對日本官方發佈核災變訊息存疑的憂慮後,匆匆離去的曖昧身影。
回顧蘭嶼反核廢料運動歷史,大約在1987至1989年間有三件事情應該重視:
一、1987年間,中山科學院官員曾費盡心機,試圖取得蘭嶼鄉紅頭村編号第26
號地,該地屬於紅頭村達悟族祖傳公有地。達悟族村民在連番逼迫的巨大壓
力下,提出唯一的要求「保證26号地絕不放核廢料」,中山科學院不能提出
保證,也不能說明使用目的。
二、1988年1月12日中山科學院核能研究所副所長張憲義携帶有關機密文件叛
逃美國。在美祕密聽證會指証台灣核武已近完成階段,1月15日美方會同
國際原子能機構(IAEA),突擊檢查中山科學院核能研究所,拆卸設施及帶走大量儀器設備。(中科院想取得蘭嶼紅頭村26号地計劃戛然終止)
三、曾有一艘裝載台電核電廠用過核燃料船隻,按照聯合國「不擴散核武器條約」
將可提煉核彈原料鈈239的用過核燃料運回核燃料供應國美國。該船在美舊
金山遭到環保團體阻止,不能進港後折回。從此以後台電核一、二、三廠,全
部用過的核燃料被廹儲存在各電廠廠區內。
上述的三個歷史事實,基本結束了蔣經國主政時期的核武計劃,台電的核能電廠在國際強權嚴密監管下僅能執行單一的發電功能。
根據台電的估算,核一、二、三以及尚未商業運轉的核四廠,共八部機組以運轉40年除役計算,將產生7714公噸用過核燃料(簡稱乏燃料)。這些乏燃料除了可提煉核彈原料之外更是核燃料循環,再製混合氧化物核燃料(Mixed Oxide Fuel、MOX)供核電廠使用的重要資源。但由於「不擴散核武器條約」的牽制,在張憲義叛逃事件後,台電已不具備設置「核能回收廠」(Nuclear Reprocessing/Recycling Plant)的可能。如果將這些乏燃料委託他國處理,也因前述的第三點事實斷了後路。由此產生了台電的「用過核子燃料最終處置計劃書」(2010年修訂版)。該文件提供了許多重要的訊息,可供反核和擁核的兩造提神醒腦。在這僅摘錄兩小段材料對台灣核能發電困局做出補充說明:一、台電核反應器由美國設計、供應(買賣),核燃料亦大部份由美國供應(買賣)。二、美國原子能法明定「與美國進行核子合作的團體(國家、地區)必需同意;除非美國同意,否則不得轉移核物質至第三者或其他國家,及不得進行核物質的再處理或改變其成份。這份文件說明了台灣核發電和平用途在美帝国主義冷戰戰略支配下的極端限制。
台灣的反核運動自上世紀八O年代中期歷盡艱難跋涉,進入新世紀後,停建核四的戰役失敗,造成運動的重創,卻一直沒有做出反思、總結教訓的絲毫努力。此番借由日本福島七級核災難再掀聲浪,「四三O向日葵廢核行動」邀請到日本福島核電廠受災民衆到場,多少強調了核災難的恐怖效應所具備的道德訴求,但卻不足以深刻的探究政治經濟學視角下,福島核電廠七級重災所揭露的日本核電產業,與核燃料通過乏燃料回收再生,並可以提煉核彈原料鈈239所涉及的政治經濟學問題。福島核災難發生以來,世人通過新聞傳播的監控,被隱瞞的遠遠超過被告知的,恐怕是世人所能看得到的唯一真相。以下就個人有限的資訊搜尋能力,提一些有助於探究問題的事項。
一、 日本國土面積37萬平方公里,設有57個核電站,每一核電站設4–6個核反應堆,全國共有300多個反應堆,提供日本總發電力30%。(歷來產生驚人數量的用過核燃料無法查找數據)
二、 日本六ケ所村核燃料再處理設施(Rokkasho Reprocessing Plant)通常將鈾238制成鈾239,再變成可裂變的鈈239。日本Monju Nuclear Power Plant ,最新的增殖爐技術,可在核能反應時,直接讓鈈238在作用中捕獲中子,變成可裂變的鈈239。增殖爐可製混合氧化物核燃料(MOX)。
三、 1967年12月,為照顧當時日本民眾強烈的反核情感,同時維護日本的安全及日美安保關係,日首相佐藤榮作在國會演說中正式堤出「無核三原則」方針,即不製造、不擁有、不引進核武器。1971年11月,日本眾議院全體會議表决通過,成為戰後日本政府關于核武器的基本政策。
四、 1994年6月17日,日本首相羽田孜在國會答記者;日本確實有能力擁有核武器。
五、 2002年4月6日,日本在野黨自由黨黨魁小澤一郎,在福岡舉行的研討會揚言;如果中國過度膨脹的話,日本就要制造核武噐來反制中國,日本核電廠裏的鈈完全可以製造出4000多枚核彈頭,我們在軍事實力上不會輸給中國。
六、 2002年5月,日本內閣官房長官福田康夫公然宣稱;只要堅持專守防衛,日本也可以擁有核武器,沒有不准擁有核武器的理由。
七、 2009年8月,日本廣島遭受原子彈轟炸64周年之際,日本前自衛隊航空幕僚長田母神俊雄在廣島演講時稱;日本做為唯一的核爆受害國,為了不再遭受第三次核攻擊,應該進行核武裝。
八、 2009年,「美日核密約」曝光,根據此密約,在發生所謂緊急事態狀況下,美國随時都可將核武器重新運入冲繩,只需要在形式上征求日本同意。
九、 2011年3月7日,日本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發表聲明,明確鼓吹日本「一年內造出核武器對付中國」。
以上所列舉的事項,並不能証明日本原子能和平用途與核武器研發制造的事實連帶,卻正是福島核電站七級核災難真相被刻意封鎖隱瞞,造成核電廠「乏燃料」以及核武器原料「鈈239」生產、儲備的國際疑慮的核心問題。5月17日,日本政府首次公開承認,福島核災,政府負有完全和最終責任。首相菅直人強調;這些災民可以被稱為「國策災民」(約2400户),日本的核電發展由政府主導。「國策災民」要如何理解?1999年6月,日本原子能委員會,檢討1994年訂定的長期計劃,組織六個委員會分別就一、核能與大眾。二、核子燃料循環(含廢棄物)。三、快滋生反應器。四、先端研究。五、幅射使用。六、國際關係。等六個主題進行討論,以擬定後續的國家核能政策。是為「國策災民」的「國策」六大項目;日本國家能源依賴下全方位發展戰略綱領之所以如是的來由。台灣的執政黨從來都沒有這種發展戰略的思維、擘劃與佈署。另一方面台灣新一波反核、廢核的声浪,除了邀請日本的「國策災民」來助長声勢之外,可曾提出類近於日本國家長期發展戰略性政策的針對性戰略、戰術藍圖?5月13日,日本教育部和美國環境部聯手調查,發佈福島核電站污染範圍圖,顯示周圍800平方公里土地已沈澱高濃度放射性物質,污染程度與原蘇聯切諾堡核事故迫遷地區不相上下。該土地面積是切諾堡的10%,但所含30年半衰期的銫放射物貭有60萬貝可勒爾,高於切諾堡的55.5萬貝可勒爾,這意味這800平方公里將長久成為無人區。
311日本大海嘯後將近兩個半月,5月25日國際原子能機構(IAEA),派出18人專家團赴日,調查日本核電事故的真相,調查內容包括涉及核彈製造原料鈈239生產的「使用過核燃料管理」。至於真相如何大衆且拭目以待,除此之外只能讓台灣人想起1988年台灣中科院張憲義叛逃事件赴美三天後,美方會同(IAEA)不由分說長驅直入,逕到中科院拆卸核研設備的寓言式政治教訓。對照台灣和日本核電產業中存在的美帝國主義東北亞戰略支配格局,至少存在著以下必需面對的重大差異:一、台灣核發電產生的「乏燃料」不能再循環使用,當然也不存在提煉鈈239造核彈的可能。二、台電不廢廠,只能永遠購買新的核燃料,與煤、石油等能源需求被完全鎖死在固定的賣方市場依賴。三、巨額積累的「乏燃料」及中、低放射性廢料最終處置,都得概括承受,別無出路。四、國際霸權政治下的等級制差別對待,奴從還是反抗。
「四三O微笑向陽 遠離核災 向日葵廢核行動」,受到邀請的福島核災的受害者,衷心支持台灣遠離核災的訴求,也特別感謝台灣捐款全球第一的賑災熱情,卻莫名其妙地被限制離境,趕搭飛機飛回去「國策災民」己經回不去的福島家園。但是,邀請者卻不應該裝做莫明其妙而若無其事。微笑笑了,太陽晒了,向日葵已經扔了,廢核行動的姿態也做到了。接下來的日子裏,反核電倒底來自什麼樣的社會科學的問題意識?反核是反誰?反核是反什麼?核電政策誰獲利?誰最多?誰其次?誰沒份?要怎麼反?誰是敵人?誰是朋友?反抗失敗怎麼辦?反抗成功要什麼?所有提問都無從迴避,必需追根究底,否則只剩下過眼煙雲的微笑姿態,與自欺而不能欺人的歷史笑談。非核家園的美麗幻夢,翻過臉來,已經變成一則嚴厲而不留情面的政治經濟學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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